阴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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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二 八年,奥运会在北京开幕,全球关注。在先前不远,地球在陕甘蜀边界,抽了一次风,全球关注。就这两次举球瞩目的事件,让你我都留下了时间划分给人带来的深刻意义。于我而言,那次盛会开幕的时间早已如一缕青烟,直上九天,化作虚无,而“5·12”则如神剑划地,碎石漫天之后,留下一道幽深的界痕。似水流年,春秋几度,能让人记得住的日子本就不多。那一年,是这个日子让人回想起一年原来确实有365天。
至今,还能想起那种眩晕的感觉,如此真实,却又何等虚幻,难道这是上帝欲倾其楼而碾其身时的最后一份仁慈。真希望,那些在午睡中消亡的灵魂都是在这最后仁慈的眷顾中悄无声息、毫无痛楚的消逝。但愿午睡不再醒,多么美好的愿望,但却无法掩盖触目惊心的残酷现实。每每想到在一片泥泞、漆黑、嗅得出绝望味道的土地里,静静守候着希望的阳光,哪怕只是一丝一缕,周边的空气就如掐住着灵魂的咽喉,令人窒息。再多美好的愿望,支离破碎,生命的尊严令人保持着歇斯底里前的最后一份克制。“守得云开见明月”,该是何等的梦幻美景,直教人引吭高歌到天明。
“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过万重山”。曾经多少次,梦里乘坐一叶扁舟,穿过三峡,感叹其无限风光,宛如一曲信天游,穿过九重云霄,直达蓬莱仙境。却不料,梦美未曾醒,却遇“两岸”山倾,瞬间掩埋了风光无限,山不再山,水也不再现。扁舟与人就在山峦倾倒之时,齐入深水处,便总有万千幸运,生息尚存,无奈还顾茫然,希望唏嘘。躯体被山水禁锢,悲观与恐惧,犹如两具复活的死尸,深深揪住你全部的注意力。你想醒来,挣扎呐喊,却如空谷回音,唯见无助。所幸,一切梦里的绝望,在梦醒时分瓦解,痛苦的记忆也会在少许时间过后,渐次退潮。然而,如果你不是在梦游三峡,却是在陕甘蜀边界的某一床榻上午休片刻,遭遇眩晕过后的山崩地裂,如之奈何?清醒之时遭遇梦中苦厄,那该是一种何等鲜明的痛苦。可是,那么多人承受住了祈求只是在梦中的苦楚。生命如游丝,如浮萍,如柳絮,或轻盈乱舞,或浮华全无,却始终斩不断那刚毅的生之意志。
可是,我们总是善于忘记,忘记一些不曾施加于自身的痛楚,其忘记的执著程度,恰如对发生于自身的些微痛楚而“留恋”与悲天悯人的记忆力度。想起亚当斯密在《道德情操论》中的一些论述,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国度正经历着颠覆性的灾难,乍听之下,怜悯同情之心,油然而生,然后这种痛苦的感觉很快就会被手指头不慎划伤带来的疼痛感抵消。明恩溥于一百多年前,在《中国人的气质》一书中关于论及同情心时,指出“第一次看到鲜血,会导致上腹部神经的衰落,留下一个难忘的印象;但这种感觉很快就会过去,人们终将变得相对麻木起来,即便当事人自己,也会不断地因为自己的麻木而震惊。在中国,一场社会战争是永不停息的,每个人都对这场战争各种可恶的影响习以为常了,最多只会给它们以片刻的关注。”或许,明恩溥的论断并非总是让人赞同,但事实不可回避的是,人们对自身细微苦痛的关注远胜于人类正在遭受的庞大苦楚,对群体苦楚的集体失忆恰恰是再逢群体灾难的一个得力“推手”。战争、饥荒、天灾、人祸……随机上演的重复模式,使得我们无法成为一个彻底的局外人。可是,很多人都梦想着自己是个独立仁善的局外人。那么真希望,你我会是“货真价实”的幸运“局外人”。可惜的是,有些暗流你始终无法预测,有些障碍,你始终无从回避。在隐忍是常态、冷漠是熟客的环境里,人始终是精致茶几上的三两杯具,便纵有龙井绿茶,消不去那苦涩滋味。在面对时代所设计的“宿命”前,如何保持独立自持的个性,清明自知的品质,按时处顺的耐性,成为了个体追逐有限自由所不可回避的主题。
如今,你走在明媚的大道上,时不时还责怨为何风不来、雨不顾,总怀揣着“无限风景在险峰”的丝丝“豪迈”追寻着本不需但却“向往”的风浪。我们总是害怕风卷云舒,掀翻了孤海航行的一叶扁舟,但又经受不住风平浪静的闲庭信步,总觉得如此顺风得意,怎对得住人生无限。
殊不知,在微风轻扬的早晨里,能捕捉缕缕清风中生命气息;在清澈通透的静夜里,能感知云月无痕卿自知的丝丝惬意;在明朗清静的山水间,能听闻生命田园细长的远古回音……如此种种,又何尝不是对自我生命个体的虔诚敬意。遥看那流水东逝,叹息这春去冬来、花开花落,怎无奈良辰美景终成虚设。便纵使艳羡李太白“呼儿将出唤美酒,与尔同销万古愁”的豪迈,在灵魂枯萎的老树前,也再难逢春。所幸,万年太久,朝夕尚可争,柳暗花明绝非梦,转头间,赤壁山下,饮酒赋诗犹可期。
但愿诸君在每一个值得“警醒”的日子里,守得春光无限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