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生执著,一念安然

  

  《周易》云: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;地势坤,君子以厚德载物。”天地阴阳,万物滋养,遗世独立;生命不息,承载于广袤大地,感召于朗朗乾坤。命途多舛,亦或人定胜天,君子不轻谈宿命,一生执著,便一念安然。
  太阳东升西落,大江奔腾入海。如执拗的西西弗斯,千百年往返于同一条征途,日日重复着永世的徒劳,偶尔在尘埃中独自抚慰崩开的伤口,稍作休憩,望向最接近天空的地方。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,人总在追逐远方,更远的远方。很少有人固守这世间一隅,存在于被人遗忘的角落。走着走着,有人将执著如鸡肋般丢弃又拾起,阅览的永远是当期的信息,只扫描今天的自己,然后不留痕迹,在明天将记忆空白,重新开始。有些人,看似走在征途中,却不知自己如突变的电流般反复,原地踏步;又有些人,走的太快了,不小心将心留在身后,蓦然发现盲目追寻着的,早已不是本初的自己。途经纷繁复杂的人情世故,看遍充满诱惑的花花世界,人总无可避免的,在途中徘徊、辗转、迷茫,不知所措。
  其实,旅途有长短,执著偶尔会成为迂腐,而错失真正的人生的意义。有些偏执的人将自私美化成了执著的模样,然后冠冕堂皇地损人利己,甚至放弃了最基本的伦理道德;又可能,正是那一鼓作气的决心,那股无知而无畏的冲劲,目的才因此成为可能。许久之后,或许在某个炎夏蝉鸣的午后,品着下午茶眯眼看着烈日当空,然后不经意地发现,如今的自己从容而淡然,不骄不躁,不卑不亢,而那执著的心已在反复摇摆的锤炼下历久弥坚。
  有人说,西西弗斯是荒谬的英雄,因为桀骜如他,却沦落到重复最为枯燥乏味的惩罚;因为激情如他,却最终习惯于心如止水的平凡,就如同一块锋利的奇石被机械地打磨,与大千世界中平凡到尘埃里的岩石一样,沦为了平庸的俗物。最终,被囚禁在神殿的门柱中,任由雨水潺潺淌过身躯,而逐渐遗忘与惊涛骇浪共舞的痛快过去。
  我却说,西西弗斯是执著的榜样,因为不羁如他,可以对命运甘之若饴;因为冲动如他,可以浪子回头,安静地沉淀出世间万物平衡点。残忍的惩罚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蜕变,看似剥夺了他的人身自由,磨灭了曾经的锐气和激情,却赠予了平凡安定的生活,那一以贯之的人生姿态。于是,西西弗斯如同被仰望的神灵悄然着陆,从无可名状的一团雾气化身成为有血有肉的个体。窃以为,生而为人的美妙之处,恰恰在于其短暂而脆弱的一生,那注定的不完美,而让每个人、每一天都只隶属于自己。而神,只可以信仰,却从来不会成为偶像。
  每一个终点都是一个新的起点。若干年后的西西弗斯,或许留着沧桑的胡渣,健壮的臂膀黝黑发亮,双手粗糙而布满老茧,熟练地推着巨石,循着坦途前行。而若干年后的我,也将走得更稳健和自信。时间顺流而下,生活逆水行舟。有时,我脆弱得只一句话就泪流满面;有时,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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