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 亲

  


  清晨,天空乌云密集,空气湿度大得用肌肤就可感觉到水汽,一场雷雨即将来袭。
  忽然,身后伸过来一双粗糙的大手,手上握着一把带着新鲜泥土的紫苏苗。原来是怕我赶火车来不及,父亲在下雨前到菜地里拔来苗儿。前些天我跟父亲提起拔几棵紫苏苗带到萧山的家里种着,没想到他把这事记在了心里。一时间,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。
  父亲今年77岁,身体还算硬朗,整天笑容满面,无忧无虑,乡亲们夸他好有福气。都说父爱如山,真的如此。记得小时候,晚上到邻村去看电影,父亲总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。那时还没感觉到有怎样的幸福感,如今回忆起来总是那样的沉醉。我在家排行老大,逢年过节走亲戚,父亲总爱带着我。我家与姑婆家相距四五十里,有一年春节随父亲去她家玩,走了一半的路程,我实在走不动了,父亲便一边讲故事,一边背着我一直走到目的地。没想到父亲有如此的力气与耐力,至今我都非常佩服。
  父亲的一生经历太多坎坷,但也收获很多,也许是那个特殊时代的缩影。1940年,因房子失火,我的爷爷奶奶被迫临时借宿在村旁的一个水碓中,父亲就出生在那里。后因村人说水碓很吓人的,不适合居住,更不宜小孩子住,爷爷就挑着箩筐,将我父亲和我姑妈一头一个放在箩筐内,翻山越岭来到现居住地村头的一个庵堂里落脚。没想到,这一住就是28年。直到1968年,爷爷与父亲一起建造了一栋一层的土墙瓦房。这栋房子成为我们四代同堂的温暖小家,今年年初才拆掉,历经48年。
  解放后,父亲半工半读(半天上学,半天放牛),修完了小学六年级学业,便开始了劳作生涯。上世纪60年代,父亲先后担任大队的民兵连长、生产队队长等职务,带领乡亲们植树造林、开辟茶山、修渠开路,为林场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。如今,村子前后山上的杉木、松木及阔叶树木非常繁茂,一年四季都是满目苍翠,空气清新。
  我的母亲是一位来自天津的知识青年。文化大革命时期,父亲和她相识恋爱。母亲家庭成分不好,父亲便卸去“领导”职务,担任生产队仓库保管员、记分员。因为父亲颇有点文化,写的毛笔字也像模像样,村集体的箩筐、竹畚斗、谷垫上都留下了他的笔迹。上世纪80年代,父亲耕种着分到的几亩不算肥沃的水田,还顺带做一些手工来维持我们一家7口人的生活。
  提起父亲的手艺,还真在附近村庄颇有名声的。他聪明好学,会各式各样的手艺,因此我们一家的生活虽不如别人家那么宽裕但也能维持下去。诸如种烟叶、卷旱烟、耕牛犁田,他是从爷爷哪儿学来的。竹制品制作是他的绝活,不管是竹扫把、斗笠还是竹篮、鸡笼,只要经过他的手,就能瞬间变戏法般制作成功,而且结实耐用,远近村庄的人们都会到他这里来买。父亲说,凡事都要讲良心,要做就要做最好的。
  至于制作麦芽糖、养蜂割蜜等手艺,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。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前后,每到过年的时候,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要熬制麦芽糖、制作炒米片、芝麻片,而且都是在晚上。那段时间,父亲是村子里最忙的,他总是被邀请到乡亲们家里帮忙熬制麦芽糖。那扯白糖的情景,我至今还记忆犹新。
  割蜜是我最喜欢看也是最害怕的。刚割下来的蜜糖非常的甜,父亲总是把最好的蜜割下来用碗装着给我和弟弟妹妹吃,但难免会被闻蜜而来的蜜蜂蛰伤。真不知道父亲怎会有这样的胆量,不用穿戴任何防护品直接去“抢”蜜蜂们的辛苦成果。父亲说:“蜜蜂不会主动攻击人的,你不去惹它,只要你别用手去打,它就是飞到你的身上也不会蛰伤你。”
  父亲乐于助人,只要村子里哪家需要帮助,就像熬制麦芽糖、割蜜、房子检漏等,只要他能办到的,他就会全力以赴,而且不求任何报酬。父亲说,都是乡里乡亲的,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。
  父亲现已年过古稀,虽然已无心力去耕种土地,但仍未停止他的手工制作。在他的眼中,竹篾制品的制作是他的一项舍不得丢弃的爱好,得空时种点菜,养几处花,偶尔村头村尾的走走看看,聊天搭讪,是个十足的乐天派。父亲身上那种勤劳朴实、乐于助人、善良乐观的精神,值得我一生敬仰与学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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