踽踽

  

  攫着夏至的尾巴,从大小暑摸索至薄秋初立,热浪渐次盈满,又兀自退去。我徒步旅行,跋涉过整个夏天的沧海桑田。
  背上的行囊很重,让人几乎难以负荷,但倘若开包验上一验,却无他。
  一份沉甸甸的梦罢了。
  乍到之下,最初便是上课,所有学习从来都是以上课开始的。在一间宽敞向阳的课,桌椅蜡亮晶莹,有高中时代的稚喜,日光兜头一洒,彼此喧笑中外面的暖意整个搬进来了。“老师”教我们知识像夏天的烈日骄阳无尽意,搬弄春花秋月似地搬弄化工世界的风雨兴衰。好在容易,学了,便完了。
  后来是去正经的高新工厂实习,二十年来坐着上课惯了,竟一时无所适从。
  热媒的高温炕着,在油剂幽微难言的气味里熬着。才到午后,我便只觉得倦,犯了食困,伏案而眠,以为睡着便无事。似乎还忘了自己正窝在一间昏暗逼仄的小小车间,臆想着若能被庭院里清扫落海棠的娑娑声叫醒,该是如何一桩美事。
  实际上,我却是被一阵轻言密语从梦中捞起。
  惺忪中只见面前恍然有人,定睛一看,原是四位一线的师傅们聚首相谈,且个个神色肃穆,像是在紧锣密鼓地商议要事,骇得我不敢再睡,连忙坐起身来。
  侧耳一听,原来是在就近期产业变革一事各抒己见,四位皆是年轻俊才,细细听来却是各有见解高论,不乏宏图之志。
  这些时日我见多了无由来的自以为是,和劝不住的班门弄斧,猛然听得如此一席话,心下大为震动,只觉得这里从上至下,从长至幼,无一不真心情系于此,着实可敬可畏。
  不由便想到北岛中年时,于《波兰来客》中有感而发:那时我们有梦,关于文学,关于爱情,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。如今我们深夜饮酒,杯子碰到一起,都是梦破碎的声音。
  又想到扎西阿姆?多多一番酒后放辞:
  醉中呵壁自语,醒后一滂沱,不恨年华去也,只恐少年心事,强半为消磨。
  不由一凛,思至囊中还揣着一份密不可告人的梦,日后切不可落到如此借酒浇愁的地步,连忙寒窗苦读去了。甚至于拿出梁启超《少年中国说》中的两句“奇花初胎,矞矞皇皇;干将妇硎,有作其芒”来把自己勉励一番,觉得士气备受鼓舞,又可以再续前梦。
  对了,此梦有具象:
  偶有一日,于夕阳霞帔中登高而望,孑然置身其间,群山飞鸟静默。
  唯晚风飒飒。
□刘雪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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