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去冬来,在不经意之间,时令的脚步悄然迈过了大雪节气。一个暖暖的初冬午后,欣赏着同事发来其新近拍摄的优美风景照片,当看到银杏树叶凋零的凄美画面时,我不禁想起了老家的那棵银杏树。
我的老家在浙东一个偏僻的小山村,四周群山环抱。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,村子还没有一条直接通往山外的公路。那时,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中国农村全面推行。刚上小学的我,便跟随父亲到分来的地里干活。
在离家二三公里的一处山岙,有一块分给我家的贫瘠土地,地上长着一棵与众不同的树。在我的记忆里,那棵树当时长得并不高大,树干却是笔直笔直的,树叶呈扇子形状,叶上的茎把树叶分成两半,茎的末端异常的粗,活像扇子的把手。父亲告诉我,那棵树叫银杏树,是我们全村唯一幸存下来的银杏树,已经有着20多年的树龄了。
听父亲说,银杏树是世界上十分珍贵的树种之一,是第四纪冰川运动后遗留下来的最古老的裸子植物,被称为植物界中的“活化石”,是一种比松、杉、柏等树木更为古老的珍稀名贵树种。银杏树也叫公孙树,意为此树生长缓慢,爷爷栽下的树要等到孙子才能收获果实。其果实俗称白果,具有祛痰、止咳、润肺、定喘等功效,其叶提取物可以防治高血压、心脏病等疾病。听父亲如此一说,懵懂的我就觉得应该要好好保护这棵树。
父亲命运多蹇,因历史原因,上完初中之后就辍学回家务农。在我5岁那年,他因意外车祸丧失了部分劳动能力。为了将我兄妹俩拉扯大,他披星戴月,日夜劳作。在我即将叩开大学校门的那年,他积劳成疾,病倒在床。那时,我家承包地里的那棵银杏树长得有点高大了。因为家庭经济十分拮据,母亲想把那棵银杏树给卖了,好凑点钱让父亲去省城医院看病,却被父亲一口回绝了。
病魔,最终无情地夺去了父亲不到50岁的生命。次年,按照村里的规定,分给父亲的那份田地要抽回给生产队。已在杭城念书的我,听到母亲告知的这一消息后,恳请她务必保留那块长着银杏树的贫瘠土地。最后,母亲只好将离村子更近的一块肥沃土地交了出去。银杏树为雌雄异株,虽然我家的那棵银杏树结不了果实,但是有些患上高血压、心脏病的村民就会爬到树上采些树叶拿去当草药用。于是,那棵银杏树在我的老家还是较有声名的。
大学毕业后,我一直在外工作,转眼间便过去了 15个年头。有次回家探亲,族里有位长辈与我谈起,说有人出价好几千元想买下那棵银杏树,希望我能成全。我对那棵树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,便特意走进那个山岙,到已经荒废的那块承包地走了一趟。刚进岙里,便远远地看见了那棵银杏树。那树长得好高、好粗、好大啊,的确是很好的木材了。
坐在树下,我思绪万千。那棵银杏树分到我家这30年来,从来没有人给它施过一次肥、浇过一次水,就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中,它慢慢生长着。回望自己走过的人生旅程,我何尝又不是自然界中极为渺小的一粒尘埃,从出生到成长,从结婚到生子,再从现在的中年走向今后的老年……这不正是父辈们一步一步走过的旅途么?一棵长在山岙里的银杏树,面临着几次被砍伐或迁移的命运,人生也难道不是如此么?这些年来,在关键时刻,自己经受过几次命运的抉择,得到或失去了什么,也不正是一次次抉择后的收获么?人活着就是一种延续,延续就代表着成长、成熟、辉煌,不管是文化、历史、人类……
希望老家那棵现在有着50多年树龄的银杏树,能够历经风雨沧桑,成为一棵百年大树、千年大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