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味

  

  今年的冬天不像冬天,也不怎么冷,道路的两旁依旧挺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,树冠上也依然布满了绿叶。但毕竟还是冬天了,冬至过后,天空总是阴沉沉的,不见太阳,雨儿欲下不下的,也没有下雪的预兆,只有寒冷的北风在天空、河畔、房屋和树林之间肆意回荡。
  在家乡,从腊八这天开始,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做米酒、裹棕子、做年糕……热热闹闹地置办着年货。那个浓烈的气氛啊,真是没得说。尤其是做年糕的时候,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事。年糕是“年高”的谐音,有年年望高之意,是每年都必须做的,期盼着来年五谷丰登。记得孩童时,家里做年糕那个热闹的场面,至今我仍记忆犹新。现在想来,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!
  父亲把秋天新起的糯米和粳米按三和七的比例拌匀,去河里淘净后放在米箩里漓干,大约要一天,再用机器磨成粉,就可以开始做年糕了,一般是四五户人家一起做,从晚饭后一直做到天亮。
  那一天,大人们早早地吃好了晚饭,把白天洗刷干净的石捣臼抬进了堂屋。屋里、屋外、院子里是一片灯火通明,给洁白的雪地也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。孩子们在雪地里兴奋地跳着,叫着:“做年糕喽,做年糕喽”,忘乎所以地打起了雪仗,任凭雪花飘落也不遮挡,只是高兴地尖叫和喧哗,等待着香喷喷、热呼呼、软绵绵地年糕出炉。
  灶膛里的柴火熊熊燃烧起来了,发出“劈劈啪啪”的响声,火苗们欢快地跳跃着,越燃越旺盛,映红了母亲喜悦的笑脸;铁锅里的水沸腾起来了,咕噜噜上下不停地翻腾不休,浓浓的热气笼罩了整个屋子,带来了春天般的温暖,让人忍不住的欢喜雀跃。
  父亲一边敏捷地把米粉放入大木盆,一边加入一定比例的沸开水,飞快地用筷子搅拌均匀,使米粉既能一把抓拢,又能一把散开,这俗称叫“打糕花”,“糕花”打好后,再把它放入蒸筒里面蒸熟。这蒸可是很讲究的,首先要在蒸筒的底部放入一个用竹子做的像帽子一样的“将军帽”,再在“将军帽”上盖上纱布,然后把打好的糕花倒入进去(“将军帽”的功用是为了使糕花受热均匀,不至于夹生),盖上锅盖用旺火蒸十分钟左右,晶莹雪白的糕花熟了,就像是一朵盛开的雪莲花一样引人遐思。
  父亲满含笑意端起了蒸筒,小跑着把糕花倒进了石捣臼。
  孩子们“呼啦”一声围了上来,纷纷叫嚷着:“我要吃”。
  “别急,还要等一会呢。”父亲弯腰拿起蒸筒,笑眯眯地对我们说。
 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马上举起了有三十多斤的木捣子,“嗨”地一声,对准石捣臼用力地开始“搡年糕”(搡年糕是我们家乡做年糕的土话)。石捣臼边上还有一个小伙也开始拨弄年糕,俗称“搂捣子”(搂捣子是指把沾在捣子头上的年糕及时扒拉下来)。这搂捣子的一定要是一个手脚灵敏的人,他要紧紧跟着搡年糕的节奏“搂捣子”,一边手在小水桶中一浸,如蜻蜓点水一般,让水成为捣子头和年糕之间的润滑剂。就这样一搂一搡,在几个搡年糕者“嗨哟嗨哟”的号子声里,年糕被搡得又韧又糯,搡年糕者虽然只是穿着单衣,但浑身却冒着腾腾热气。这时,搂捣子的人就像战场上的指挥官一样发出命令,他用灵巧的双手接连把年糕来了几个大翻身,最后“啪啪啪”几声,示意年糕已经搡好了。
 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冲上前去:“年糕做好喽,可以吃年糕喽。”
  “小家伙们,不要挤,每个人都有年糕吃的,一个一个慢慢来。”
  “给,小心,别烫着”。
  “好香啊!”
  “比雪还要白呢,真舍不得吃啊!”
  “好软哦,真的很好吃。”
  看着孩子们吃得那么的香甜,每家的大人都流露出了满足的笑容。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恰似漫天飘飞的雪花,绵绵密密融入在了这个寒冷的冬夜。
  当一顶像毡帽一样的一臼年糕被捧到事先铺了湿白布的小桌子上时,马上就有俩个人把它包成一个长方形,用毛竹杠一边一个人使劲的碾压,定型成一个规则的长方体,然后揭开白布把年糕放到铺了干净稻草的门板上面,再用雕刻了福字的萝卜沾上红色敲上几行福字,写上这是第几块,因为第一块年糕是过年祈福要用的,这决对不能搞错的。
  洁白的雪花,映衬着红红的脸颊;洁白的年糕,点缀着红红的福字,预示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,给寒冷的冬夜带来了美好的憧憬和向往。
  如今,超市里各式包装的年糕应有尽有,原来传统的手工制作年糕工艺也被机器加工所取代,可我再也找不到童年时代的乐趣和那股年味儿了。
  新年和旧年总是这样周而复始,一年又一年,时间会老去,但年年望高的心却不会变,冬去春来,希望总在前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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